20081221

独角兽博客推荐:丁伯刚的博客

小说

天杀(一)

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身,终以殒颠。 ——鲁迅《野草·墓碣文》

  于是我的处境很有些尴尬。我一直以为,女子的身体应该极其柔软,轻盈,用手一抓,便像棉花或白云一般。小洪一点也不缺少女性的柔美,她的体态让我一见就着迷。今天我意外发现,小洪的身子又粗又壮,硬梆梆的,一手搂过去,好像没有边际。我试着把她抱起,谁知好重,简直没法撼动她。我说不出地扫兴。有些悲凉地想:“怎么,我这么快就抱到女人了?与女人拥抱,就是这么回事吗?”这太平凡了,太无味了。我真不应该这么随便。小洪的主动更让我失望。女子应该含蓄些。感情是缓慢发展的,应该半遮半掩的,哪能像她说这样。
  “我喜欢你!”小洪说。我一阵难过。我也应该说一句“我喜欢你”。但我实在受不了。一切都这么做作,这么虚伪。小洪完全是故作亲热,我也应该这样故作亲热的。我连听听也受不住,怎能说得出口呢?我把脸埋进她的颈项,装作激动过份,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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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亩地(之一)

  暑假到了,吴建肩挎旅行包,手提一床用尼龙绳随意捆扎起来的厚厚棉絮,到江州去看他的女朋友刘赛羽。
  刘赛羽在江州职业技术学院读书几年,吴建利用出差及节假日机会,曾多次过来探视。记得第一次到江州时间仓促,连去带回一共三天,夜里由刘赛羽安排,就住在职业技术学院的男生寝室里。这寝室紧邻着卫生间,吴建静听耳畔嘶嘶的水声,和走道深处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啪嗒啪嗒脚步声,辗转反侧,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次到江州,刘赛羽已由学生寝室搬出,独自一人在外租房居住。刘赛羽住的地方很特别,是一家半废弃的公园中那种早经废弃的四方形木屋,当初可能是作为一处景点设置的。木屋很小,木顶木墙木地板,里面却干净,刘赛羽用很低的价格从看守园门的一对老夫妇手上租下来。老夫妇并未将这笔小小房租上交公园管理部门,却自己暗中落下了。刘赛羽不好多说什么,不知不觉间成了这对老夫妇私下容留的一个黑户,出来进去必须多加小心的。老夫妇同刘赛羽打过招呼,倘若哪天有人问起,就说是他们老家来的亲戚,暂且落脚几天。吴建在木屋中先后呆了一个多星期,一对青年男女早早晚晚同进同出,当然会有些引人注目,看门的老夫妇好像很担心,吴建本人也甚不自在,几次建议刘赛羽另搬一处地方,说一个大姑娘天天这么偷着进偷着出,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不伦不类,这是吴建斟酌好久想出的一个词,实际上他要表达的是另外一个意思,不人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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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低悬(之一)

  谢玉学就是在山林看守人老曹的窝棚里见到退休教师秦方志和李富荣夫妇的,事隔将近一年,谢玉学大致还能回忆起那位男教师秦方志的模样。秦老师六十开外年纪,身穿一件很长的羽绒衣,右肩头挎了一点什么,对,挎的是照相机。四方的脸形有点往里凹,脸色白里透青,脸上的肌肉比较松弛,看人时喜欢把眼皮往四周拉开,目光不是透过眼镜片射出,而是从眼镜上缘拐出来。女教师李富荣的印象却十分模糊,身材和脸形都属于较胖较圆的那种,喜欢笑,似乎还烫着头发。当时武常、谢玉学一伙六七人围坐在窝棚旁边的场地上,抽烟喝茶吃桔子,边听老曹讲他的山林故事,老曹的侄子则提着武常从山下带来的米和菜到窝棚后面去做中饭的准备。老曹原系巨石涧垦殖场职工,一辈子开荒种茶,种的就是那种有名的高山云雾茶,退休后又独自一人上山帮垦殖场看守山林,防火防盗,吃在窝棚睡在窝棚,没想一晃又是十几年时间。老曹说巨石涧是什么地方,是鬼打得人死的地方,除了野兔、山麂及苛合的男女,其他什么活的东西也看不到。前不久下大雪,有一对男女在山林中迷了路,还是他带着110警察在一处绝崖下找到的。于是谢玉学有些发笑,想面前这对男女不会也是来苛合的吧。
  当时谁也没能注意那位胖胖圆圆的女退休教师身上有何不正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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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这盏灯(一)

  在这个家庭,光明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锋芒在背的滋味。按照往日的性格,光明是绝对忍受不了这些的。现在他把一切忍受下来,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光明还怀着一个暗暗的企盼,具体说,他在等待着这次高考的最后消息。假如有幸考取了,手上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光明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走出家门,会会同学,见见老师,见见所有可以见到的人。光明认为他眼下不愿走出家门,并不是他不敢,而只是时机未到。 ……
  出现在父母面前的光明已找不出多少光明的模样,脸皮透青,印堂发黑,目光呆滞,上下嘴唇不知怎么还有些浮肿。母亲不由自主呜咽有声。母亲一定想大哭一场,但是随之又极力忍住。母亲知道儿子已经承受不住她的哭声了。父亲和母亲表现出若无其事神情,仍同早先那样由着儿子一个人躲进天井后的睡房,或翻书,或睡觉,或抠脚丫。父亲和母亲只在不动声色中做了些收捡,手边常见的某些家庭用具,比如菜刀、剪刀、麻绳及残剩的农药瓶之类,不再容易看到了,光明有时略一走动,哪怕爬爬楼梯上上厕所,身后什么地方似乎都有人不远不近跟着。光明清楚父母担心着什么。父母的担心永远不会有错,光明把自己的路真正走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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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之夜

中午的剩饭剩菜,随便到锅里炒一炒,几口扫光了,便是晚餐。生活上他一贯没什么讲究,也不知道讲究,何况是今天,没时间了。广东的车子一般七点到站。他匆忙刷好锅碗,看看表,不过六点来钟,才知刚才用不着那么慌急的。他不想去得太早,因此还有时间做点准备。其实该准备的也都有了准备,地扫了,房间收拾得干净,两桶冷水,三瓶开水,都满满地贮在厨房一角,留待妻子洗澡用。连妻子换洗的几件衣服,也叠好在枕头下面。
其实妻子并不一定会回来。先说回来。妻子已经两年多没回来了,国庆期间别人都有假,厂里原说也让她们休息几天。后来又来信说,国庆的日子厂里又接到一批紧急加工任务,不回来了。即便回来也住不上几天,又得赶着回去。还是等做完眼前这批活,再多请上几天假,安安心心回来呆一段时间吧。路途实在太远,妻子回来一次不容易。他还知道,妻子不回来更有另一个考虑,经济上的考虑。来回一趟,光火车票就得几百块。几百块,抵得上一个月的工资了。
但是他想,万一呢。
万一妻子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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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安魂(之一)

某年春节过后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我侧身躺在沙发上正傻傻呆呆看电视,一旁的电话猛然响起,电话里一个粗暴的声音大呼小叫点着我的名字:王中兴,王中兴,王中兴!粗暴表示着随意,表示亲近和亲昵,我马上满脸堆笑,问是哪位。粗暴的声音说哪位?你说还有哪位。绕来绕去好一会,才知这是天峰。我一惊,天峰这个名字对于此刻的我来说似乎已有些遥远,一晃这都许多年没见了。我问天峰,你在哪里?天峰说我在吃饭。天峰报出一长串人名,都是往日我们一同交往的狐朋狗友,后来他们又一同去了南方闯天下。天峰说他们现在都在一起吃饭。天峰让我快过去,他们那里有酒有菜,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只差我一人。这时话筒明显在几个人手上传递,每个人都给我说了一句话:快打个车子过来,我们等你一起吃饭,我们等你过来再开饭。我听出来了,这还真是某某、某某,还有某某、某某某。天峰说得没错,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只差我一个。我的话语也越来越急,我问你们在哪吃饭,你们都回来了?电话里静默片刻,接着爆发出一阵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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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写实

受难的境界

讲述人王文贵,男,45岁,某某县天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经理。

那年我23岁,正准备结婚,未婚妻叫秀,与我同在这百十号人的社办垦殖场做集体工。秀长得秀美,人贤惠,别人都眼羡我这么个苦出身的人,命中偏偏也有这样的福份。我也暗暗认为,秀的出现是对我多年磨难生活的一个回报。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我行将结束长达十年多的流浪生活,过上一个虽仍然贫穷但也算得上正常人的日子的时候,特别是就要与我的秀日日夜夜相守的时候,我突然病倒了。
病是关节炎,实际上多年以前就落下了。在那样的不停流浪中,不落下一身病倒是不正常的。真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要西里哗啦毫无节制地生下一大窝孩子,生下了又不想承担一点责任,自出生之日起,我们便像畜生一样在房前房后的阴沟里跌打滚爬。“滚,滚,你滚出去!”父母对我们从来没有什么言语,一说话便是个滚字。有那么一天我真的滚了。我随一群出外摘茶的姑娘大嫂,顺着门前的大路走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天亮走到县城郊外的一家茶场,浑身都给露水打湿了,头发、衣服、肩挎的与我身子差不多高的背篓,整个淋淋漓漓。一季茶摘完,姑娘大嫂们收拾好动身回家,只我独自留了下来。这年我1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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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妹 过日子

  学校每天上午8点半钟上课,张黄新、张雪花兄妹早上6点左右就起床了。在这个家庭中,就同乡村里许许多多的家庭一样,有一个基本的分工:男主外,女主内。妹妹负责洗菜、烧饭、洗衣,哥哥则做一些体力活,比如挑水、捡柴、劈柴等。挑水的地方比较远,要到一里路外的小河边,哥哥用两只洋铁桶,来去挑三担,就能管一天的吃用。放下扁担,哥哥便把羊从圈里放出来,牵到田头地角吃草;这时间,妹妹已把饭煮在锅里,然后洗菜、切菜,端了木瓢喂鸡、喂鸭,接着扫地、抹桌子。饭是两餐做一次煮的,兄妹两人需用去一升米,中午放学后时间紧,两人匆匆炒点现饭吃了,接着又要往学校赶;晚饭一般都是吃面条。
  哥哥张黄新今年14岁,妹妹张雪花12岁,家住修水县西港镇康家源村,兄妹俩都在村里的完小读书。亲生父亲是前几年得肺结核死的,母亲梁小莲再次结婚后,于前年正月同小孩的继父黄良玉一起到浙江温州打工,在私人作坊里帮人做皮鞋、打螺帽。当时兄妹俩一个在小学读四年级,一个读三年级,父母见两个孩子懂事,自己能照顾自己,于是同孩子的爷爷和伯父交代了一下,就毅然出门,至今一直没有回来过,只在每个学期开学时把孩子的学费寄到伯父处,偶尔多出一点,便算作两兄妹的日常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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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总有一份属于我

发病那年邱迎新17岁,从向塘回家刚满一年。一天晚上他和几个伙伴一起打牌,不知不觉一个人就滚到桌下去了。伙伴们把他拉起一看,只见两鼻孔出血,早已人事不知。有经验的人在他脸上狠狠打了几个巴掌,仍没有半点反应。马上送县医院,随即转九江171医院抢救,经诊断为蛛网膜下腔出血。据说这种病很少见,在171医院有史以来这是第二例。家里以为他死定了,衣服、纸钱等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谁知却没有死,住院治疗40多天,盐水吊了几百瓶,命是保住了,却落下个半身不遂的结果。
半身不遂应该是老年人得的病,可邱迎新这才多大年纪,人生还刚刚开始哩。偏偏这时候父亲又去世了,哥哥姐姐们也结婚的结婚,出嫁的出嫁。他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可以说邱迎新对人生的顽强信念就是这样在生与死的直接体验中、在大绝望大苦难中得出的,采访时,他对我们说:“不管疾病有多么可怕,前途有多么黯淡,我始终相信这世界总有属于自己的一份。我还年轻,一切留待以后干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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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 文

双井道上

……在穿过一个叫黄田里的村庄后,古道继续朝更加幽深处延伸,穿谷过桥,或上或下。缕缕白汽从河面上无故腾起,对岸连绵的崖壁及从崖顶垂挂的枯藤古树遮天蔽日。每当此时我不由自主总有些恍惚,纷乱的诗句似对面崖影下缓缓飘动的飞鸟,在我的耳畔来来去去。那是从书本上读到的拜伦的句子、雪莱的句子、海涅的句子,当然还有屈原“山鬼”、曹植“洛神赋”中的句子,以及郭沫若“湘夫人”、“湘累”的句子。我以为眼前这片幽壑、深潭、危崖之间也一定出没着无数山精水怪和林妖,我甚至想模仿拜伦、海涅他们写一部浪漫而神奇的诗剧,剧中有一位古装少年,那是曾常年行走在脚下这条石道上的宋代诗人黄庭坚,以及形形色色的山精水怪林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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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与放逐

  所谓艺术家乃是这样一种人,他们是人类社会的感觉器官、感觉神经,能比一般人百倍灵敏地知冷、知热、知痛、知痒、知悲、知喜,总之,外界的一切首先能在他们那里得到强烈的反应。艺术家更具有别一种感觉,他们似乎能凝神地倾听、清晰或模糊地感受某种来自天空、来自另一更高视界的超脱的呼唤,因此他们时时存有一种思想超越、想飞升的要求。这是我所以为的对作为一个真正艺术家的一般看法 ,一般的起码的要求,也是我阅读台湾作家三毛作品时一再得出的印象,从很早的时候起,三毛就显示出别样一种的敏感,别样一种的忧郁,别样一种对每一个生命瞬间的顿悟与理解,显示出别样一种的爱和怕。她十七岁发表的第一篇作品《惑》的主题曲:“我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更与后来的歌词“不要问我从哪里来”遥相呼应,响彻了三毛烟波浩渺的一生。我们说,青少年时期的三毛真的是带露的花朵,在阳光下颤颤巍巍、晶莹耀目,感受着大自然的每一呼每一吸,我们很难想象这样的花朵怎能容得半点的碰触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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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关

  1955年年关将近,远游在外的人们纷纷忙着回家过年,母亲却将家里仅有的半箩谷子卖了,肩背铺盖,手捏一张写有远方地址的信封,宛若一只逆风飞行的鸟,出门寻找在外面做手艺的父亲。
  母亲的第一站是安庆。大学毕业分在安庆工作的二舅以及随二舅生活的外公见着母亲,都不由大吃一惊。母亲在姊妹中排行老二,小名二妹。二妹出嫁后,二舅随着自己的孩子称她为二姑,外公跟着二舅也称她为二姑。外公说:“二姑呵,人家过年欢欢喜喜忙着往家赶,你过年怎么独自一个人往外飞呢?”外公和二舅劝母亲就留在安庆过年,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舅老婆孩子一大窝,自身的生活已难维持,还有一个外公在旁边讨日月,现在凭空再加上一个人,即便别人不说,自己也有碍手碍脚之嫌。母亲让自己镇静了,硬硬劲坚持着说走。二舅说,二姑,你走我不反对,我把你的名字写在这里,你认得出这三个字么?母亲摇摇头。二舅说,二姑,你这信封上写的是什么地址,你知道么?母亲又摇摇头。二舅说你扁担大的字认不得一个,还怎么一个人出门呢。
  看到母亲去意已定,二舅唯有默默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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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围困

 在跑进茅棚那一瞬间,他有了微微的一丝犹豫。他向四周看了一眼。雨滴打在柏油路面,打在树枝树叶上,好像腾起一片迷雾。雾那边,或前或后什么地方,隐隐约约传来一些乱纷纷的叫声、相互招呼声及奔跑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或许多小兽之类也在忙着躲雨。他知道他不可能再做其他选择,安排给他的惟有这座茅棚。
  身内什么地方突地跳着痛了一下,又痛了一下。似乎一根神经给人扯着。是左胸部。他太熟悉这种痛法了。肯定是刚才的奔跑所致。于是他想,我连这么几步路也不能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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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边人

此时此刻我一点也不知道,这平常而又平静的一天对我的一生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这次我们踏上的其实是一条真正的不归之路:自此以后将近三十年,我基本上还没有回去过一次,或者用另一句话来说,我每天都在返回,那是在梦中,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自此以后我发现我的整个人基本上已给劈成了两半:一半在老家,另一半在异乡;一半是灵,一半是肉。每天都在挣扎,每天都在撕裂,每天都在用这一半去寻找另一半。实在说,我一点也不理解自己体验的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和我有过相同的体验。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太脆弱了,对灵的要求太强烈了。反正我只是感到,自己是一个被彻底放逐之人被彻底遗弃之人,是一个对自己的另一半永远在寻求的人,一个时时刻刻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人。我愿意以文字、以小说的方式,来很好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表达自己对另一种存在的那种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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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

那年的苍穹

作于一九九九年的一篇文章,写九二年下半年的一次病中经历。原文太长,这里打出的是头尾两部分。

到了十月下旬,不知不觉间阳光已带上几分色彩,变得有些短促,有些温柔,也就显得弥足珍贵了。那段时间我刚刚在市里的作家协会请好一年合同制创作假,正潜心写着一篇七扯八拉的小说。那段时间我心情很好,生活在有序地进行着。我学着当时的流行说法,把自己的写小说称作写字。记得清楚那是个星期天,半上午,我写字写得累了,蹲在院中的水泥阶梯上晒了好久的太阳,同几位老师嘻嘻哈哈乱扯一气。扯完笑完,我伸了个懒腰,说算了,我要回房,继续写那字了。
事情就在这样一种平和庸常的气氛中发生了,没有预兆,没有丝毫感觉上的踪迹可寻。到桌前坐下不久,我隐隐感到尿胀。漫不经心从床底摸出广口玻璃瓶小便,目光仍在一旁的稿笺上留连。单身汉生活中许多恶习是难以启齿的。我住的是学校一幢单身宿舍楼的二楼,那楼布局粗糙,简陋,施工时大约更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偷工减料,几年时间不到,房内房外,檐前壁角,已悄悄爬上几条闪电般撕开的裂纹。生活起居上的不便更不必说,没水,没厨房,没有基本的卫生设施,大便小便都得拐弯抹角,跑到几百米开外的围墙那边去上公共厕所。于是属于粗糙生活环境中的极其粗糙、草率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属于单身生活所特有的各种各样恶劣发明也就一齐出现了。我的发明是:随手找一只玻璃罐头瓶用来存贮小便,然后推开窗户朝外一倾,于是万事大吉。这里是校园最僻静的一角,窗口面对围墙,墙外即是大片大片一直推到山那边、河那边的茶园,属于粗糙动物的小小一点粗野动作似乎也真的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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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日记

拜伦的《曼弗雷德》和《该隐》

在世界的悲哀中,在人生的沉郁中,曼弗雷德决意走自我毁灭的道路,既不屈从魔鬼,也不祈求上帝;该隐决意选择流离漂泊的命运,而且质疑上帝;他们两者都把自己的生命置入绝境,把致死的手把持在自己身上。他们其实是以此向死而生的方式主动地逾越了存在的无意义和生命的悲哀,并以此方式做出对上帝、对冥冥中的命运的真正反叛。可是,尽管如此,他们心中的忧郁,他们心中贯穿世界的巨大悲哀却并未因此而随之消散,并未随着他们的自觉选择而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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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客奇谈

华盛顿.欧文是我多少年来最为迷恋的作家,就像年少时迷恋卢梭与缪塞,及我们这里的郁达夫、郭沫若等人的文字一样,平日有事没事,喜欢拿出翻上一翻。特别是下雨的日子,或者黄昏的时候,一人独自坐在阳台,看几页书,再看几眼街面上的景色。当然内心里我也知道,无论是华盛顿.欧文还是郁达夫、郭沫若、缪塞等,从艺术上来说也许并没有多少高明之处,这实际上都是一些非专业性、非职业性的作家,我也只是在消闲的时候,在需要放松的时候才会过来看看。尽管如此,我仍然难以控制地喜欢他们。我喜欢的可能只是他们文字中的那种忧郁,那种诗性,还有进入生活展开生活的那种方式。比如郁达夫,我始终以为他的小说还谈不上是一种真正的小说,而是用第三人称写成、将私人生活加以虚拟化的散文,哪怕他写古代诗人如厉鄂、如黄仲则,实际上所抒发的都是极主观的个人情绪。而对于欧文来说,他生活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写作的过程,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常常是这样度过的:旅行来到一个地方,比如布雷斯布里奇庄园,比如阿尔罕伯拉宫,比如格拉那达,比如某个藏书家的私人图书馆等,于是在这里住下来,边悉心研究当地的历史和传说,边以此地为背景从事写作,小说、散文、故事、传说、速写等等,合到一起组成一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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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

夜看完伊恩麦克尤恩《赎罪》。此小说去年曾看过开头部分,翻来覆去渲染一个小女孩在做游戏时的细微感受,觉过于琐碎,过于纤弱,没看完就放到了一边。不知为什么,我一直讨厌小说从一个人的童年、少年甚至出生时写起,总觉得小孩的感觉太干净,包容不了更多的社会含量,许多作品就这样刚刚拿起又放了下来。如果通篇写童年少年什么,就更不愿看了,不管是谁写的,如托氏、陀氏的相关作品,我至今都没翻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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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吧,兔子

我弄小说几十年,又曾教书十多年,但一直弄不清写作教科书上所提到的一些写作方法,如白描之类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所以这里也弄不清作者在这个兔子身上所用的是什么手法。只感觉作者端了一盆水,朝着地面哗地一下倾倒出去,水流到哪里他便写到哪里。用电影的手法,可能就是一种长镜头吧。当然,电影中没有哪个镜头会有这个镜头长,在好多天的时间里,兔子走到哪里,作者的笔便跟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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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伯刚的博客:异乡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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