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02

独角兽博客推荐:赵柏田的博客

狐狸的铁匠铺 黑暗中奔跑

我和我的村庄

……出了小学校的大门是一条细细长长的煤渣路。煤渣路像一条蛇,钻进了黄记家的木槿丛中。走完这条路,折向西,是一个小池塘。水塘倒映着的天空,老是阴沉沉的,像要下雨。那是因为孩子们练写毛笔字,总在这里洗毛笔和石砚的缘故。老师给他们讲大书法家王羲之的故事。王羲之写坏了一大堆毛笔,把家里的九大缸水都写黑了,才把字写得那么好。因此他们真诚地认为,这池水还不够黑,还没有黑到家。有段时间,孩子们十分迷恋钢丝枪,就是那种用自行车链条制成的枪,几乎人人都有一把。他们把用旧的作业本撕开,裁成巴掌大,折出来的纸弹有棱有角,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他们在校园里展开枪战,打得烟尘斗乱。后来老师全把他们缴了枪,扔进了池塘。有胆大的,放了学偷偷下去捞,找了半天也捞不上一把枪。他们很奇怪,这水又没动,枪都到哪儿去了呢,谁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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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得见风景的阁楼

……雨天的街景退远了,清晰地浮上回忆的水面的是阁楼吱呀作响的地板,拖着长尾巴轻捷地跑过的老鼠,阁楼角落散发着甜丝丝的气味的腐烂的土豆和番薯,表妹们(黑暗的阁楼顶响着捉迷藏的表妹们吃吃的笑声)。

楼上砖砌的小窗安着木格子窗栏,从这里可以看见瓦片像鱼鳞的灰色屋脊,这些屋脊就像一条条大鱼浮在黄昏或者清晨的雾汽里。更远处是田野,树,河流,乡村小学的小尖顶的屋子。我愈发清楚地记起,当夜晚降临,外祖母擎着她那盏煤油灯上楼的时候,飘忽不定的火焰把她佝偻的身影变得张牙舞爪的投向墙壁和天花板。我看见外祖母,以阴影的方式,在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动来动去。那时我三岁,也可能两岁,我大脑中记忆的纹路还不能刻下什么,但这些形像一直像种子一样沉睡着,等待着某些时候在某种方式的感召下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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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初夏,一天下午,母亲去地里收菜回来,她蹬着的农用三轮车翻落路边的水沟。侧翻的车压住了她。满地奔跑、叫喊着的土豆、莴苣、茄子和青瓜压住了她。她费了好大劲才从车身下爬出来。揉着手臂,她听到了里面骨头碎裂的声音。碎裂的骨头隔了一层皮肤在她的指头下滑动,像是要支楞到外面来。她奇怪的是怎么没有了痛。就好像她在揉着的是一节枯枝,或者一截锄柄。母亲坐在翻转的农用三轮车旁边,要把她的痛找回来。然而,痛,突然地,不期而至地到来时,她连站起来迈出一脚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坐着。坐着。不知坐了多久。下午就要过去了。一个被巨大的痛包围着的妇人,坐在暗下来的田野中央。坐在痛的中央。这些痛,是成片被晚风压倒的青草的忧伤。这些痛。哦这些痛。我们在夜色中找回她,她的半边脸还是歪的。一张痛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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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 或记忆的群像

灵魂飞离了肉体,仍能在大地上行走吗?在轮下的一刻,那提早到来的宁静里,他在想:我能够证明,我已经在证明了,用诗歌,用这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这是让车轮带走生命的人的福份。那一刻,他在笑,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在天堂,在人间,在喜马拉雅的姐妹们中间。这就是为什么会在掂量死亡的时候只要了火车,而不放心把生命交给绳子、刀、打开了阀门的煤气管的原因,因为自杀者在借助这些工具终止生命的时候,他的灵魂也终止于这一动作上了。

还好,这样的黑色火车我只是想像过它,梦见过它。这样的黑色火车我还从未见过。我现在也不想见到它,这世界有一个海子已经足够了,这世界真的不需要有十个海子。我非常快活,我深深扎进了世界这只绵羊的毛里就像一只虱子。我就这样快活。这个世界那么多的痛苦,足以碾碎十个海子的头颅,和所有的心,我哪有那么多的泪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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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他的另一个角色——关于吴经熊的一桩公案

作为一个以孟德斯鸠自励的年轻的法学人,也是那个年代首屈一指的法律哲学家,身为南京政府立法院的立法委员的吴经熊还在这一年被任命为宪法草案起草委员会副委员长,同时被指定为初稿起草人之一。

在吴经熊的眼中,十九世纪晚期以来肯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年代。在他从事的法律领域里,出现了十几个西方一流的学术大师;在中国,传统法律在西潮的冲击下也发生了重大变革。他觉得自己是躬逢其盛,一脚踩上了一个好时代。他希望中国的法学家很快就会有普遍得到承认的贡献,甚至还突发奇想:这门学问的中心为什么将来不能在中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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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进军:战争巨兽驱赶下的人性与爱欲

在小说的第二部《南卡罗莱纳》——小说的147页上——出现了摄影师卡尔普,这个短暂出现的过渡性人物作为战争的一个见证者,他出现时正在为这场可怕的冲突作一个图像的记录。他要求南方军白人士兵阿里搂着他死去的同伴摆好姿势。“我为未来的一代代人描述谢尔曼将军的这场伟大进军”。摄影师的身上隐约出现了小说家E.L.多克托罗的影子,小说家要为我们记录了一幅幅什么样的图像呢?在十年前写下的关于《拉格泰姆时代》的一个评论中,我曾说E.L.多克托罗是一个“巨幅风尘画的作者”。到了《大进军》,他的笔墨挥洒得更加恣肆汪洋。他依然保持着对大冲突大场面这些室外场景描写的嗜好,但时不时的会停下脚步,低徊再三,似乎要努力辨清那些穿梭在火光与烟尘中的人物脸上瞬时的表情,他们的痛苦与欣悦,他要让人性与爱欲从战火纷飞中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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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铁匠铺 岩中花树

向内的把握与重建

正如史实已经告诉我们的,我们的主人公出生并成长于江南的一个小城,除了年少时的求学和初涉官场的最初几年是在北方度过,他一生中大部分的年头都是在潮湿、闷热的中国南方度过:南京、绍兴,江西省的南昌、赣州、吉安,乃至更远的贵州省和广西省。当我写下第一个句子:“那张雨中的脸,到了我生命的临终一刻还会再想起……”它的不疾不徐的流动,让我相信我为这个小说找到了一种南方植物般葳的语言,它们蓬勃、姿肆、潮湿,随着一个人生命的河道蔓延。

小说取名《岩中花树》,是出自《传习录》中记载的一则有名的公案:说的是王阳明与友人游南镇,一友人指着岩中花树问:“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王如此答道:“尔未看此花时,此花与尔心同归于寂。尔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尔的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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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远游

一颗灵明的心,不能少了来自四时风景触发的欢乐。就像十七世纪日本俳人松尾芭蕉所说,“乾坤的变化,乃是风雅的种子”。呈献与读者朋友的这本《远游书》,记下了心的琴弦被风景轻轻拨动的时刻,记下了在旅途中发生爱情的时刻,记下了心神远游的时刻。这本由人名、地名、地图、季候编织而成的书,也因此成了一个阅读与行走相互交织的独特文本。
  
在行走中阅读,又在阅读中体证行走的人生,这是一次次在词与物的世界里的双重旅行。行走和阅读,在这里成了认识自我和他者、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它们在这种互文中相互诠释,又相互印证。从江南山水到古丝路之旅,从故土风物到欧洲小城,从旅途中的一个个梦到纸上的想像之旅,我希望引领你一同走的,不仅是人文地理的游历,更是一次次精神世界的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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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铁匠铺 火与焰

唯美的盛宴

是啊,百年飞扬的尘土,终有落定的时候,时问的长河里,如果不想被覆舟溺毙,总得有人收拾心性,看看前面的路。于是想起了天才的少年比亚兹莱,想起了上个世纪末叶滥觞于巴黎街头小酒馆、席卷整个欧洲的那场以美的名义发起的精神历险,想起了那群为美而疯狂的人们:坏孩子波德莱尔,伟大的游手好闲者魏尔伦、惠斯勒、王尔德,最终成为军火贩子的早慧诗人兰波……他们多像一群技艺高超的喜剧演员,行走在生活和艺术之间那根细细的钢丝上。穿过时间的迷雾,这群波希米亚人的生命至今还散射着宝石般强烈的火焰,他们看不起中产阶级的刁钻和狭隘,他们执意在物欲的泥沼地里闯出一条艰难的路来获得别样的感受,这种感受甚至帮助他们重新确立了生活的信念,那就是为艺术而艺术,或艺术就是生活。这就是那个年代的风习:“巴黎的知识分子头上戴着尖顶帽,身上穿着意大利强盗的那种难看的长袍,心中积郁着对那帮奉守法度的良民的鄙视。”(威廉·冈特《美的历险》)浪漫的越轨和无法无天的行动成全了他们,也最终毁灭了他们,随着他们的背影消融于世纪末的黄昏,一个百年也就慢慢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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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铁匠铺 屋顶上吹风

明朝故事

太阳渐渐地西斜了,一种叫黄昏的东西在天边铺展开来。它仿佛是有重量的,压得那些鸟都敛着翅膀低低地飞,压得人的心里头一沉一沉的。史生站在船头,听着船剖开水路的哗哗声。他发现,整条江以这水路为界,分成了动静分明的两部分。一边是墨绿的静得像正午的猫眼。而另一边,半江的水烈烈地燃烧着,一派彤红。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颜色才能画尽这江南的春色。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只画舫。他眨了眨眼确信这么美丽的船并不是在梦中。史生的船不紧不慢地靠了上去。前面的画舫传出了一阵丁丁东东的三弦弹拨声,史生侧耳倾听,一个摇摇曳曳的声音唱将起来,唱的好像就是这春江的风景:“夕鸟几声啊垂滴滴,春空一片啊缀苍苍。”听着这歌声,史生觉得就好像一阵特别清凉的风吹过了他的脸。当他回味这歌声,又发觉它是酽酽的,如同这暮色下凝脂一般的江水。两船交会,史生看到对面船上红红绿绿罗裙的一角,看到一张梨花般白的女人的脸掀开帘露了一下。一会儿,画舫远远地落到了他们的后面,那歌,还在唱,歌声在水波上落下,又弹起,史生的心一阵阵地发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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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屋顶上吹风

松树蓬村的北首是一条小河,当地人称新河。掘新河的那年,来弟五岁,或者更小些,常常爬上祖父家的屋顶眺望掘河的工地。祖父的老宅是黄泥筑的,也就是说那墙是板筑夹紧黄泥夯实的,西厢搭出了一个小平台,来弟很轻松地就能爬上去。20多年后,当来弟经历了一次婚变回到松树蓬老家,这个县城的电影放映员仍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个个70年代的夜晚。漆黑的天像一只大铁锅倒扣着,祖父家的老宅如同一个醉汉,歪倒在河塘边,不远的工地上,一种叫“太阳灯”的照明用灯把捂得严严实实的天空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憧憧的人影在河床里蠕动着,把一坨坨黑土运上河岸。让来弟羡慕的是那些站在河边的孩子,他们在乡村小学老师的带领下,扛着红旗,打着快板,唱着一些让来弟十分新奇的歌。夜风吹卷着红旗,呼啦啦的响,也把他们的歌声和快板清脆的叩击声送到了来弟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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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铁匠铺 南方的睡眠

七十年代

七十年代,一个孩子看着水洼里破碎的太阳
七十年代,两个孩子在放学的路上打赌
七十年代,一群少年野马般跑过低矮潮湿的街区
扬起的尘土三日不落

七十年代,冬天的风吹着巨大的冰柱子
像一枚枚闪光的铁钉。
七十年代,野花开放,天地辽阔
野花开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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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一夜

子夜的平原多么辽阔
受冻的星星长出了绒毛
缓慢的河流,飞驰的心
不紧不慢的旅程——
快一个月了,我还像一只蚂蚁
从京师向着南方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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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阁

……女人与植物,妖娆的,或是苍白的
哦,这些阴性的名词这些潮湿的旧事
你们的虚虚实实让我迷惑
如此我一靠近天一街,就仿佛
闻到明朝雨水的气息
那样的腐朽和清新
如同花朵沤烂在水里
那么多的门:正门、边门、暗门
门背后的转折与暗道,西园,曲池,南园
东明草堂,水北阁……一个令人迷惑的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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