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实文存 繁星之夜<
仅此而已
如果静静地闭上眼睛
你会听到这样的声音
不知为何生到人世
不知为何离开人世
入场,退场,仅此而已
诞生,死亡,仅此而已
想到诞生,想到死亡,眼前就是花落花开。
听见花儿轻轻咳嗽,听见花儿窃窃私语。
看见一只小小蜜蜂在那花上嗡嗡嗡嗡,觉得那花就是刚才由另一只蜜蜂变成。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招蜂惹蝶,美妙玲珑,这是花的初开时分。 (阅读全文)
那颗星星
虽然写得简洁明快,却是一首悲凉的诗。
风起初是迎面吹来,后来,突然,一下子,就变了,像从四面八方刮来。
他的头发被风扬起,乱蓬蓬的,看上去——像是一个稻草人。
一个插在地头的吓唬麻雀的稻草人。
一块又一块的乌云,是那天空的皮肤淤青。它在哪里碰伤的呢,又是怎么碰伤的呢?
铺天盖地都是乌云,乌云也就成了天空。
风在刮,不断刮,尘土飞旋着,风永远在刮着尘土。(阅读全文)
书对我来说,真的就是人
我只能说这一辈子,作为一个编辑来说,真的没有什么说的,能够说的只有书。
书对我来说,真的就是人,就是人的所谓生命。
做一本比生命还长的书——前段时间有人约稿,约我就此写篇短文。
我想我能写什么呢?我想我若真的写了,肯定又是不好发的,编辑肯定会为难的。
做一本比生命还长的书——这是多好的想法呀。凡是做书人大都有的吧。(阅读全文)
1995年《书屋》创刊词
《书屋》的门开了,想进来的欢迎进来。
“屋”不在大,有“书”则灵——《书屋》惟愿能多少给人一种回家的感觉。无家可归毕竟是桩不妙的事情,尤其是无“心灵之家”、“精神之家”可归。我们就是想让《书屋》成为这样的一种“家”。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固难能免俗,但人在《书屋》一身自如或许能够脱俗——但愿这不是《书屋》的奢望。
自然,《书屋》最喜欢的人是读书人、写书人、编书人。《书屋》自然也期待读书人、写书人、编书人等喜欢《书屋》。
作古正经谈些学问,轻松愉快写些妙文;或严肃状,或幽默状,或冲淡平和娓娓而谈,或尖锐泼辣语惊四座;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锋芒毕露绵里藏针……总之十八般“文”艺(莫来“武”艺),只要含得有一个“真”字,《书屋》求之不得。(阅读全文)
巴 金
有人说巴金是个人物,也有人说巴金不是。
是不是,重要吗?那要看是对谁了。
对于有些人,巴金很重要。
对于有些人,巴金不重要。
巴金能够说什么呢?大概只能摇摇头了。
我想他是非常明白,他是如何重要的。我想他也很明白,他是怎样不重要。
他也作过选择吧?或许他也曾想过?结果却是由不得。
他为何会由不得呢?他面对的又是谁呢?(阅读全文)
李锐先生
2000年元月初,我去北京发行《书屋》,正好碰上一次聚会,地点是在朝阳公园一个名叫戛纳的酒吧。那次聚会很是盛大,著名学者到得不少。主持人是沈公昌文。李锐先生也参加了。休息的时候,李锐先生叫南央把我喊到跟前,对我说道:“《书屋》很好,但你要保护自己了!”我问他:“如何保护呢?你保护了自己吗?”我俩的眼睛对望着,互相再也没说话。这时,会又开始了。
很多时候,做人,做事,真的没有一点办法。要么这样,要么那样,必须做出一种选择 (阅读全文)
《婚姻爱情经济学》编者的话
我想说的是,对书中的文章的作者,表示我的真诚的谢意,一个读者的真诚的谢意。我很爱读你们的文章,而且从中受益良多,也获得了好多愉快。我读你们的文章的时候,总是笑得呵呵的。一边读,一边笑,一个人,呵呵笑。笑着,我也问自己,你为什么这样笑呢?我想是你们看事的角度,是你们用的那些术语,于是,婚姻和爱情,在你们的字里行间,也就有了另类的味道,真的使我大开眼界。
婚姻成了一种经济,而且具有诸多原理,你想不笑都不成的。笑毕,想想,也的确,婚姻真是一种经济,就看你是如何看了。比如那个周幽王,为了自己心爱的褒姒能够那么灿烂的一笑,千金买一笑,烽火戏诸侯,成本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那位温莎公爵,为了赢得美好的婚姻,毅然决然地放弃王位,成本是自己的整个江山。无论做什么,在这人世上,你都要付成本的。无论你的目的崇高,还是你的动机卑下。 (阅读全文)
叶 梦
叶梦的新书《行走湖湘》,真是一本漂亮的书。
开本漂亮,装帧漂亮,文章写得也漂亮。
其中的有些篇章,是我很早以前的时候,就很投入地看过的。
比如《月亮垭之夜》。
我最记得其中一句:“我蹑足下床,轻轻地启开厅门,门响了,这‘吱嘎’的一声,只怕已传出好几里远。”
翻开这本书,我又翻到这一篇,我又寻到这一句,我又仿佛听到了那悠长的吱嘎一声,那时的叶梦又仿佛站在我的面前了。 (阅读全文)
咏 蝉
霎时间就云水苍茫再也看不清水的路了
那柔弱且温软的春风真能吹到天之涯吗
解冻的雷声惊醒大地,漫山遍野,纷纷抽芽
曾为洛阳花下客呀,不须长叹,也莫短嗟
百啭千声都是随着自己心思情意转换
山花也是有红有紫,江树也是有高有低
如果你知你的过去就像鸟在笼中歌唱
那就真的还不如我在这林间自在地啼 (阅读全文)
回 眸
你若真的回眸凝视,你会看到什么情形
你会看到那些过去,酸甜苦辣,杂色如云
身居江南,日子如雨,空气也是潮湿冷清
这时,你会躲到树下,树下也是雨滴晶莹
一颗,一颗,摇落脖颈,脊背似有蛇在游行
这时,你若抬头仰望,就会看到天空很低
那些雨水也在顺着枝枝叶叶疾跑不停 (阅读全文)
时间没有改变一切
“老了,老了,糊涂了,已经记不住什么事了,连路都不认识了!”大狗小狗和老狗竟都这样议论我,“它可真是老得快呀!”是啊,我是老得快,它们就都老得慢吗?听这口气,好像它们全都老得好慢似的,就我一条狗,老得格外快。
也许真是这样的吧——就我一条狗,老得格外快。它们全都返老还童,活得越来越年轻了。你看那年龄,全都在缩小,记性也就越来越好。它们记了些什么呢?不知记了些什么。我只知道好多年前,我就变成这样了,懒得再记什么事了。
有什么可记的呢?真没什么好记的。每次,我一回顾往事,脸上就多一条皱纹。每次,只要一想往事,我的老泪就会纵横——就会想起我的老黑,就会想起我的大黑,就会想起我的小黑——我的——小黑——小——小——黑——呀——
老黑是活活饿死的。那个年代,人都饿死,狗还能够不饿死吗?可怜的是,我的老黑,即便活活饿死了,还被路人拖了回去,开膛,破肚,煮了,吃了……(阅读全文)
我这话没有说错吧
作为一条流浪狗,比起那些宠物犬来,命运当然是可悲的。
我将我的睡觉的地方,也就是人说的所谓狗窝,安置在公园的草丛里。
公园叫做烈士公园,有一座直插云霄的碑塔。
我走遍城市的大街小巷,视察了很多弯头角落,才找到这个安身之所,有了这个温暖的狗窝。
这个狗窝来之不易,我很喜欢这个狗窝,也很珍惜这个狗窝。
狗窝,草深,很柔软,无论什么夜风刮来,都能将我盖个严实。
趴在这个狗窝里——狗身安全得很哪! (阅读全文)
养鸡札记
年纪大了,行走不大方便了。退休之后,很少外出,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这种原本不好的习惯竟也变得理所当然。然而,事情偏偏是,我虽安分却不守己,突然间又萌发了饲养几只小鸡的念头。
四月份,正是小鸡出壳的月份。提着一个小篾篓,我悠悠地去了市场。
市场离家并不远,路程大约十分钟,设在一条马路边。入口处和出口处象征性地竖立着一个十分高大的门架。大门架是钢铁的。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结实得很。门架内,人蹭人,想移动都困难。不过,这点对我来说,倒是非常合适的。
我在钢铁的大门架内来回转了两三圈。卖小鸡的人不少,大多数是鸡贩子。他们贩卖的那些小鸡叫得都不太响亮,缺乏生命力,不中我的意。我想,改日再来算了,又不甘心白跑一趟,稍稍犹豫一下之后,决定还是买几只,只好碰碰运气了。 (阅读全文)
黑 皮
那天,上面有指示,干警都去队部开会,只留下了几个人,按照监规,正常值班。犯人们也照常出工。由于干警人手减少,派工自然很难到位,一些人就闲着无事。闲着无事,难免生事。那个外号叫猴子的就开始了东窜西窜。他,跳上一辆修好的卡车,这里一扯,那里一拽,结果导致电源断路。先是闻到一股胶臭,后是浓烟滚滚升天,接着就是哄的一声,火舌窜起丈把来高。猴子一见大事不好,兔子一样,跳车跑了。其他人则被这意外骇得脚都不会动了。也有几个,想冲上去,衣袖却又被人拉住:“嗨,哪个搞的,哪个负责!操这份空心做什么?”
黑皮也没派上工,正无聊得一个人坐在车库屋檐下。当他见到那辆卡车实实在在烧了起来,臀部就像装了火箭,立即点火,猛地弹起,朝着卡车,飞奔而去。他,毫不犹豫,伸出手去,抓住了那根电源线,电线就像烧红的火钳烙在褪毛的猪脚上。他只听得——咝啦一声,一团青烟夹着一股烧焦了的什么气味,像个活物,飕地一下,一起一伏,进了鼻孔。这种气味,他未闻过,也来不及细细品评,只觉一种钻心之痛使他咬牙用力一拉,那根电线嚓地断了。然后,迅速脱下棉衣,朝着火苗尖子扑下。这时,干警也赶到了,犯人们也涌上来了,灭火器也递过来了,对着他和汽车就喷,喷得满身都是泡沫,好像他缺肥皂用,到这里来捡便宜。 (阅读全文)
《刀俎》:定杀
中国古代的一种死刑。此刑用重物将活人固定于水中淹溺致死,又名沉渊,俗称沉塘、沉江。
自己能活这么长时间,这是他绝对想不到的。而且是活在民众心间,而且还有一个节日,纪念他,颂扬他!是因为写了那些诗篇?他莫可奈何地摇一摇头。是因为那天清晨自沉?那可不是他的自愿!每年五月初五这天,听着竞渡龙舟的锣鼓,即使他不愿再回眸过去,心也总是浮动起来。一动,荡开一个水波;一动,荡开一个水波。一个水波接一个水波,一个水波套一个水波,继而汇成一个个波涛,整条河都动了起来,直到与那天清晨的波涛自然而然地连成一片…… (阅读全文)
《刀俎》:腰斩
用铡刀将人犯从腰部斩杀,使之均匀地一分为二。俗称一刀两断。
那一刀切下去,当时围观的咸阳人如能长生不死的话,恐怕至今都忘不了吧。
不知为什么,那一刀依惯例从左腰切入,将脾脏均匀地一分为二,但刀口走到脊椎骨时,却怎么切也切不动了。没办法,刽子手和他的两个助手只好摇摇头抬起铡刀,将他三百六十度扭转,再切入右腰,将肝脏均匀地一分为二。然而,当刀口再碰到脊椎骨时,又怎么切也切不动了。于是,只好三人合力,摁住刀把,憋气一压,才咯嚓一声,将整个人身一刀两断。这样,他的上半身跌到了刀的这一边,下半身跌到了另一边,鲜血就像泉水似地咕嘟咕嘟直往外冒。下半身的两条腿青蛙一样乱蹬乱踹,刨起两团雾样的雪尘,纷纷扬扬,随风飘散。上半身却左扭右拐,一伸一缩,十指痉挛地抠进雪里,痛苦得开始满地爬行,在刑场上弯弯曲曲地拖出一条蛇形的血痕。 风雪依旧。
血丝在雪里浸润开来,就像树状的神经末梢。 (阅读全文)